《简评商略诗歌〈南方书简〉三稿和
在我的印象里,商略诗歌一向以唯美,精巧,还旧和颓废相互揉杂,意象与意境打磨别致为主要特点。当然,这个印象只是窥得一斑,未见全豹。主要是我没有多读商略诗歌的缘故。近期,因常在三江潮诗歌论坛,所以多读了几篇商略诗歌。感觉商略近期的变化,主要是视野更加开阔,思考更加深邃;以往靠意象和意境来传递诗歌的方式得到了有效的隐匿,而代之的是深入,精确,宏大的叙述。这里读到的南方书简三稿和四稿,就是这种叙述类型的诗歌。

非常有趣的是,南方书简几乎隔天就呈现在我们视野中的三稿和四稿,两者之间那巨大的文本差异。这,的确很令人惊诧。对于这样一篇并不算短的诗,作如此大的修改,作者不但需要大勇气,而且更多的还是要有大自信。这种大自信,显然来自诗人内心强大的诗歌理想。所以,我很想在对三稿和四稿的文本差异的比较中,探究这种大自信为诗人所坚持的诗歌理想所蕴涵的诗歌价值。

通读三稿,从感性的角度来讲,最吸引读者因而也是最直接浅显的细节,来自那些对人间事物的概括性叙述。“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已在此年代,遭受更多的不公/他们在尘世的生和死/不再被人关注”“作为微不足道的平民,作为无声的写作者/作为自然食物链中的人,和社会食物链中的人/他们总是站在精神的最高端/和物质的最低端”这些诗行保持着这个浮躁时代的清醒特质,对大多数读者来说,这就是我们的诗歌。但诗人并不执着也不满足于这样的叙述“这是逝去者之歌/是延续、复沓和返回的时间之歌/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生活在经验和对宿命的预言之中”诗人显然更痛心更沉迷的是时间,是时间之歌,是时间中逝去的故园、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为此,诗人在三稿中倾注了更多的热情,不厌其烦地把一个个细节生动地展现出来。可是在四稿中,诗人却大刀阔斧,用了最大可能把这些有关细节的诗行都删除了。为什么诗人要如此粗暴地修改呢?是什么让诗人有勇气有信心来做这样大胆的创作呢?

说实话,三稿的阅读过程中,我感到过一种遗憾,那就是全诗在自然序列的诗节之间缺乏有序的焊接,每一个新细节的出现很突然,甚至有点乱,尤其在中间部分。但我读完之后,看到这首诗歌的题目,南方书简,便也恍然释之了。既然是书简,那就不能以总体统御的目光来审视,那么时断时连就是顺利成章的事了。四稿,显然在这方面有了彻底的改善,很多本是一个自然序列的诗节被分成了两个独立的诗节,因此,四稿全诗的“气”就变得顺了。我相信商略并不是不明白“简”的特点,你看“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始/这一次漫无边际的叙述”——可是这样的修改又意味着什么呢?我想,在这里,我不得不要提出一个问题:诗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表面上,诗人在深味时间中探询往昔的一个个细节,形成强烈的追忆磁场,又在不断地摆设未来的道具以昭示现在的晦暗与繁复。其实,诗人是在把私人题材个体经验不断地上升,抽象,变成一种人类共有的生存经验。在这个过程中,诗人凝聚了一种力量,一种“气”作为诗歌价值,它为人类生存提供了灵魂最大可能的自由空间。正是为了达到这个最大可能,诗人才不惜舍弃那么多直接关系他个人情感体验的细节而腾出更大的空间,来建筑他的诗歌理想。

我们来仔细地看四稿。下面是三稿的两节。

4

我们用回忆,来打发长久的孤独

就如同我在故园

那个消失的池塘水面上

找到自己虚幻的脸

但水面晃动,我只看见一缕缕

渗入淤泥的云朵

我们还在,还在

在这些未曾消失的气息之中

在这细微而又深刻的世间悲苦之中

我们在,我们一致的

瘦而黑之中

如同日后,我们在

我们的虚构,和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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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离开,或死去

我们还有爱遗留

我们还有爱着的人

无论我们在此受多少苦

无论经过怎样漫长的时间

这些都将不被失去

5、

当我想起80年

成车的蓿苜都搬运到

楼家大队的晒场上

堆成了山,而这一个春天

小姐姐就要远去

离开许多年

我在池塘边清点,若干年后

失踪者的人数

对未来的时间维持一贯的恐惧

在我的四面,稻草的垛遍地

露天的粪缸遍地

如同大地开满了潮湿的菌菇

我在三十前未曾迷失的

将会在三十年后迷失

三十年前的小姐姐

我会在三十年后爱上你

当我如此想着你

便柔软起来

以下是四稿对应的两节

7、

我们用回忆,来打发长久的孤独

就如同我在故园

那个消失的池塘水面上

找到自己虚幻的脸

水面晃动,我看见一缕缕云朵

渗入到更深的淤泥之中

总是生得快,而死得慢

总是遗忘得快,而回忆得慢

当我们回转头去看

我们曾经的潦草和残缺的生活

8、

我们还在,还在

在这些未曾消失的气息之中

在这细微而又深刻的世间悲苦之中

我们在,我们一致的

瘦而黑之中

如同日后,我们在

我们的虚构,和虚空之中

你看,很多细节很多抒情的成分没有了,诗歌变得纯粹,不纠缠在个体的情绪中,相反更贴近了每一个读者的心灵。变成了我们共同的诗句。因而我们也就获得了更多的共鸣空间。

这样的例子在四稿中比比皆是。我就不在这里多费时间了。我想说的是,现代诗歌的发展并不是一个九头鸟,现代诗歌一直以来都在向一个方向前进。诗歌,作为人类的语言艺术,是人类对自身最有力也是最终的概括和见证。现代诗歌无论流派如何纷呈,终究不能逃避对人类自身命运的追问和对人类自身生存状态的呈现。在这个终极方向上,任何有大理想的诗歌流派,他们的诗歌方向完全是一致的。甚至,古今中外的所有诗歌大家留给我们的诗歌遗产,在这一点上,也是一致的。

商略对这首诗歌的几度修改,正在这一点上,坚持了一种终极的诗歌理想。虽然在四稿的阅读中,还是有些些的遗憾,例如首节的修改似乎并没达到很好的效果,还有地理和南方这两个意象似乎并不充分,有些残缺,但是作为一个当代诗人对现代诗歌的一种理想的致敬,我们有理由说这是非常出色和难能可贵的。

2005/8/13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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