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陈轻今天休假,她难得休一次假,恰好今天顾征没有外出的应酬,就给批了。应酬这种事,顾征从来不带沈辞安,带个男助理出门一般都是为了挡酒,可酒桌上敢灌顾征的也是少数。

酒桌上谈的都是大事,沈辞安这段时间总想起秦嘉年的话,心里莫名会想,会不会顾征真的不信任他。

可就算不信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感情上以前是他做的不对,工作上他也不是一把好手,信任这种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于是就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每天拿着各种项目资料,没日没夜地专研。

昨晚的饭局持续了很久,顾征一点多才回来,他隐约听见声响,想要开门看看,可手都放在把手上了,听见顾征的门关上,他就放弃了。

说真的,他觉得自己没有去照顾顾征的身份。

第二天上班,办公室的咖啡机出了故障,他正巧要下楼,就去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美式。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顾征一只手轻轻抵住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今天怎么没去研发部逛逛?”沈辞安找了止疼药,“既然头疼,就别喝咖啡了,把药吃了。”

“不用。”顾征端着咖啡一口喝了大半,在电脑上打开‘银鱼’的文件夹。

沈辞安很想过去看看屏幕上的内容,他是有这种机会的,可总觉得这不太道德,纠结了半天,顾征已经将文件关上了。

“你看着我干嘛?”顾征一只手拿起咖啡,半倚在扶手上,难得打趣道:“今天我很帅吗?”

沈辞安回过神,不自觉地轻笑,“顾总哪天不帅?”

顾征微微挑眉,他的眼底有一圈淤青,想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好。

他不是那种会在工作时间补觉的人,这时候有研发部的人过来送资料,封面印着‘银鱼’的标志,沈辞安在心里琢磨半天,始终觉得怎么都放不下这件事。

人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顾征不常主动给他安排事情,大多是由陈轻转达,今天陈轻不在,也没什么工作,他心里闷得慌,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翻看着电脑里的资料,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顾征突然轻咳了两声,“让陈轻把本周的日程发过来。”

他立刻道好,刚联络完陈轻,顾征又说:“你的小苍兰不浇浇水?”

昨晚才浇过,但顾征提及,他只好又拿了花洒去象征性地浇了浇。

花洒还没放下,顾征却又递过来一沓纸,“拿去碎了。”

沈辞安疑惑地看了眼顾征手边的碎纸机。

典型的没事找事,也不知道顾大总裁今天犯什么病了。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老老实实接了过去。

顾征低着头打量他,一手举着咖啡杯挡住半张脸,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咖啡真难喝,沈助理,你会修咖啡机吧?”

“不、会!”沈辞安愤愤将最后一沓纸塞进碎纸机。

“总裁的要求,沈助理拒绝地这么干脆,会不会不太好?”顾征戏谑道。

沈辞安只当没听见,转身要离开办公室,听见身后有椅子挪动的声音,随即加快了脚步。

“去哪呢,我给你说话你没听见?”顾征将他轻轻拽住。

沈辞安的言辞颇有些不耐烦,“秦总刚刚让我去找他,咖啡机我会叫工人来修的。”

顾征勾起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目光逐渐变得阴狠起来。

“可以放手吗?拉着下属的手,可不是什么好事。”沈辞安甩了甩手。

然而下一秒,手腕上传来刺痛,顾征一把将他惯到墙上,还没来得及叫痛,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由上至下传了过来,他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顾征的阴影里,似乎被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想另谋高就是吧?我就是对你太好,让你不知所谓了!”顾征死死地盯着他。

沈辞安脑子一抽,言不由心地说道:“家花不比野花香嘛。”

他老是喜欢嘴贱,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顾征的手臂上凸显出几条青筋,他略带失望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红血丝,看起来很是疲惫,“沈辞安,我坦白了告诉你,就凭你的资质,想进顾氏是异想天开,别搞错了,这里不是手术室,用不着一个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

沈辞安有些喘不过气。

手腕上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牵强扯出一抹笑意,“顾总招我做助理,就是为了方便羞辱我吗?”

顾征冷笑,“当年你甩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我想我真是太好心了,收购众安的时候怎么没让你跪着求我?”

“受了我的恩惠,现在遇着别的男人想跑了?”顾征的指腹死死掐住他的下巴,“沈辞安,你做梦。想让别的男人上你的床,除非我死了!”

沈辞安微怔。

顾征的口吻中分明是带着怒气的,可他却听出了一丝无助。那些张牙舞爪看似凶狠的怨怼,实则落在身上时是轻飘飘的。

顾征甚至没舍得说句威胁他,让他滚蛋的话,就好像是在害怕,害怕沈辞安会顺杆爬,当真会离开公司。

所以,顾征是在害怕吗?害怕他喜欢上别人?

这次他没有后退,抬身往前靠了一寸,顾征下意识往后退去,下一秒沈辞安便拉住了他的领带。

领带勒住脖颈,是男人的第二个死穴,他的指尖顺着领带一点点往上挪去。

“早上我问了陈轻,昨晚你去见了大学同学,谈起我了?”沈辞安语调变得暧昧,他没有看向顾征的眼睛,目光轻佻地注视着顾征凸起的喉结,那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谈你干嘛?”顾征有点慌了。

“关于过去,我记得我是不是还没有道过歉?”沈辞安柔声说道。

顾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看到沈辞安微张的唇,那双唇总是显得水灵灵地,很是诱人。

他的心一时跳得快了些,他很想掩饰,但是沈辞安却将手指挪到了他的心口上。

“抱歉啊,小学弟,哥哥知道错了。”沈辞安看着他的眼睛,格外温柔了起来,“别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脑子嗡的一声,顾征已经很久没有从沈辞安口中听到那三个字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沈辞安从前最爱这么叫他。

也快忘了在服软这方面,沈辞安永远是一把好手。

而他自己,不管过去多少年,依旧吃这一套,依旧可以被对方准确无误地拿捏住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

“只是谈起我收购众安的事,他们觉得我不会再掺和与你有关的东西。”顾征无措地拉了拉领带。

“陶主管说董事会没有同意收购众安。”沈辞安一把捅破了窗户纸,“顾征,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什么?”顾征咽了咽口水,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沈辞安的确问的是这个问题。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心里从来没给出个确切的答案,但越是犹豫越是坐实了这件事,慌乱间他抬手看了眼表。

“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是在谈工作。”沈辞安轻描淡写地说,他往前倾去,衬衫绷直了,腰身像把张开的弓,有力地拉弦,确信能一击必中,“我想知道,你力排众议收购众安,是不是为了我?”

过于强词夺理,但顾征却怎么都无法反驳。

他越发地显得慌乱,不免后悔不该在刚才表现地那么强硬,沈辞安吃软不吃硬的,越是强硬,反攻越显得凶猛。

自以为能拿捏在手中的主导权又一次被沈辞安夺了过去。

顾征不服气地说:“你哪来这么大脸说我是为了你?我他妈是为了言姐!Cupid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帮了我,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落魄的!”

“Cupid的名字是你取的!创业是你支持我的!是你一走了之!让言姐来替你兜底!你没良心,我不是你!”顾征提起Cupid的时候变得很是激动。

沈辞安了解过Cupid的创业史,顾征研究生入学便开始组建起来的工作室,虽然主要负责人是顾征,但他的姓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工作室一开始很困难,第一个项目进行地很不顺利,最初的合伙人选择退出专注学业,顾征没放弃,靠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是言悦给了他资金,让Cupid没有倒在一开始的地方。

‘银鱼’项目是Cupid的原班人马做起来的,对于顾征来说,这是他来到顾氏做的第一个大项目,困难程度不亚于当初,做好了,他就稳坐顾氏头一把交椅,没人会再质疑他。

沈辞安突然明白顾征为什么会不信任他了。

那个由他命名的工作室他却没有参与半分,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在顾征身边陪伴,那时候顾征有多爱他,在Cupid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有多恨他。

这种心态在现在并没有减弱半分,顾征不愿意让他参与‘银鱼’,或许正因为此。

这不是不信任,这是在埋怨他。

沈辞安心里突然间就放下了,手腕依旧生疼,他倒吸了口冷气。

顾征的心情平复了些,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他觉得再去纠结,于自己没有好处。但看到沈辞安蹙眉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疼?”

沈辞安点点头。

顾征啧了声,以为是先前撞疼了他的肩,于是抬手轻轻揉了揉。

“谁叫你刚刚惹我,活该。”

“不是这儿。”沈辞安撇着嘴,“小学弟,是我错得离谱,你想怎么埋怨我都可以。”

顾征不知道说什么,沈辞安满脸无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疼,可疼了。”

他抓住顾征的手,“摸摸?”

顾征:“……”

“摸屁!别**了,真以为一句道歉就过去了吗?现在说得这么轻飘飘地,当年不是说走就走?!”

“现在后悔以为来得及吗?!晚了!”

他气急败坏地走回办公桌前,狠狠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里。

“不是要去找你的秦总吗!滚滚滚!快滚!”

“Lily回来了。”沈辞安笑眯眯地说道:“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不来!”

“我做饭哦。”沈辞安带着央求的意味。

顾征这次没直接拒绝,目光从疑惑变得难以置信,脑子里反复想起以前沈辞安下厨时厨房的惨状,至今心有余悸。

不是为了沈辞安,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是好奇,单纯地好奇,好奇这顿饭究竟会死几个人。

“多叫两辆救护车!”顾征恶狠狠道。

虽然过了五年,但很多东西是没有变的。

就像沈辞安依旧不擅长厨艺,顾征依旧不放心他下厨,那些事先建立好的壁垒在对付一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时是不管用的。

沈辞安踮起脚,一只手轻轻搭上了顾征的肩,凑到他的耳边。

“小学弟。”他暧昧地唤道。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这次不骗你。”

顾征的身体绷紧了,有什么东西像在心里炸开,他像是闻到了小苍兰的味道,脆弱的神经被花香抚慰了,乱成一团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

他把脸撇向一边,“关、关我什么事?”

·

午休的时候沈辞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他很爱在这个时间放空自己,坐在庭院,看着顾氏现有的一切,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感叹他的小学弟现在是有多么厉害。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顾征知道自己这五年是养伤去了,顾征会原谅他的,即便当初是那么狠心地不告而别。

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这对顾征不公平,自己不应该把责任全部推卸在养伤上面,错了就是错了。

他只是想,他已经缺失在那个男人生命中重要的五年,不管现在究竟能不能弥补,他都想陪在顾征身边,不缺席一秒,不让他失望。

“就知道你在这里。”秦嘉年从背后轻轻拍了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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